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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號:1911678
《
目錄
》
第 0040 集
目前觀看:第 08 章
第440章 本心不移
“不是都說好了嗎?怎麼又不肯走了?”
夏潯走近房間的時續,蘇穎正坐在床邊疊著一件衣服,窗子開著,海風吹進來,撩動著她的髮絲,她比夏潯還要大上幾歲,已是一個風韻很成熟的一個婦人了,成熟的女人,自有一種成熟的味道,那種特別的感覺,是謝謝和梓祺所不具備的。
夏潯輕輕走到她身邊,挨著她坐下,這才柔聲問道。
蘇穎沒有回答,手上的動作停了,目光卻仍望著窗外,夏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,海邊浪花朵朵,思楊和思潯正在浪花裏追逐著小荻,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。
夏潯輕輕攬住了她的腰,把下巴枕到了她柔軟的肩頭,低聲道:“到了金陵,我們還是可以過這樣的日子,一家人快快樂樂、無憂無慮。”
蘇穎輕輕地搖頭。
夏潯道:“穎兒,到底擔心什麼?擔心我對你不好,還是擔心你曾經的海盜身份,亦或是曾經嫁過人?這都不是問題。”
蘇穎眉尖兒微微地一挑,說道:“當然不是問題,你要喜歡我,那便喜歡我,不能計較這些有的沒的,不要說你現在是國公,就算你是皇帝,你要是嫌棄,我也不攀著你,我蘇小妹從來沒覺得自己比別人低賤,我才不會尋死覓活的。”
夏潯低低地笑,在她光滑的頰上吻了一下,說道:“嗯,那還有什麼問題?”
蘇穎輕輕嘆了口氣,幽幽地道:“相公。”
這是蘇穎第一次叫他相公,哪怕兩個人最親熱的時候,情到濃處,蘇穎也只會撫弄著他的頭髮,甜蜜地叫他:“我的男人!”相公這個詞,絕對是頭一回從她嘴裏說出來,夏潯一時又是歡喜,又是驚訝。
蘇穎輕輕扭轉身來,凝視著他輕聲道:“我很認真地想過了,我願意和你在一起,可是我很清楚,你總要有你的事去做。人常說‘長相廝守’,可這長相廝守,總也要有事情做的,不管是下地種田、出海打漁,回來的時候,一起說說發生的事情。若非如此,有多少話都會說光,有多少情都會耗光,只剩下平淡的生活。
大門不出、二門不邁,相夫教子,等你回來,那樣的我,不是我!我生在海島,從小就野慣了,我有我的事情做,現在我還時常帶船出海,打漁或者運輸貨物,我還會帶著島上的女人們,潛到海底去打撈珍珠。”
蘇穎輕輕掬起夏清的臉龐柔柔地道:“相公,你能想像我穿得珠光寶氣的,整天養在深宅大院裏的樣子嗎?那樣的我還是不是我?那樣的我,你喜不喜歡?”
夏潯沉默了,他無法想像,也想像不出來。蘇穎,就是野性、不羈、奔放的代名詞。一旦想起蘇穎,夏潯想起的是她那曬成小麥色的,包裹在鯊魚皮緊身軟靠裏的那性感嬌軀,充滿了野性、姣好動人。
一旦想起蘇穎,夏潯就會想起她的長髮像生命力旺盛的水草一般在海底飄揚,她那婀娜動人的嬌軀款款地擺動著,像一隻海精靈般從神秘的海洋神處游向他的景像;會想起她手提長刀,站在海盜船上,指揮著無數粗野的男人那種意氣風發的模樣。
這是蘇穎不同於其他任何女人的獨特魅力,這才是蘇穎,獨一無二的蘇穎。讓她做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婦,穿得珠光寶氣,和一些公卿大臣的夫人們坐在一起,聽著戲文兒,張家長李家短的聊天……
夏潯不禁打了個冷顫,那樣的蘇穎,或許很快就會消失了她的特質和靈氣,蘇穎是海的女兒,從來沒有當過籠中雀,也做不了籠中雀。對於本就生活在那個環境中的女人來說,或許那是一片很廣闊的天地,可是對蘇穎來說,那就是禁錮。
夏潯沉默了許久,蘇穎就凝視了他許久,似乎要把他牢牢地鐫刻地在心裏。她不知道夏潯會如何決定,可她已經想的很透澈了,哪怕夏潯不答應,非得把她的女兒們帶走,她也不能跟他走。如果跟他走,不但會“……殺死”自己,也會“殺死”他心中的自己。
當他不再愛,而僅僅剩下了責任,那時她該何去何從?為此,她寧願分離,分離尚有思念,如果跟他走的結局,就是當他看到自己的時候,眸中再也沒有心動,那才是真正的分離。忽然,夏潯笑了,蘇穎卻緊張起來,緊張地看著他,等著他的宣判。
夏潯睨了她一眼,微笑道:“我明白了,你先跟我走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兩個丫頭當然也跟著,到金陵去住上三月兩月的,就當是外出散心了,這總沒問題吧?女兒是你的,也是我的,我這當爹的總不能一直和她們分開吧。其實從這兒到金陵,走水路也不遠,每年你到我這邊住上兩三個月,最少兩三個月,成了吧?”
蘇穎驚喜的有些不敢置信,遲疑道:“你是說……你不會因為我不跟你走,就……就搶走孩子,就不要我了?”
夏潯微笑:“想什麼呢?我哪兒捨得,其實……很多京官的家眷都在外地,他們也只有省親的時候才能回去,說起來咱們相聚的時光比他們還要久嘛。”
夏潯向她促狹地眨眼:“小別勝新婚嘛,那樣的我們,相處的一定更好,是不是?等到什麼時候,你沒有力氣出海、沒有力氣潛水了,想要踏實下來的時候,你再過來,我們長相廝守,白頭攜老!”
蘇穎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,她壓根沒有想過這樣的解決辦法,她沒想到夏潯會這樣的遷就她、放任她。男人是天,是女人的天,尤其是……他位高權重,當朝國公,還肯這麼縱容自己……”
蘇穎突然哭了,眼淚劈哩啪啦地掉下來,夏潯微笑著替她拭去淚水,柔聲道:“好啦,怎麼還哭上了,這可不像我的穎兒。”
“我沒哭,我是開心。”
蘇穎帶著鼻音兒,喜極地撲到了他的懷裏。
人常說,不管多大歲數的男人,在他的女人面前,都是一個大男孩,其實,女人何嘗不是如此,有時候,她對自己的男人,縱容得如同一個母親,有時候,她也希望被寵溺、被人疼……
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:“娘親哭了,爹爹為什麼要欺負娘親?”
“嗯?”
夏潯和蘇穎閃電般分開,一齊扭頭望去,就見小思潯也不知什麼時候跑了進來,懷裏抱著一隻布老虎,皺著眉毛、撅著嘴巴,眼淚汪汪,好不委曲……
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
招安的儀式已經結束,具體的整編和安置當然不會這麼快結束,後續還有許多繁瑣的事情,但這已不是夏潯份內的事了,雙嶼海盜降的是朝廷,畢竟不是他的私兵。當晚盛宴之後,第二天夏潯便要帶著家人返回金陵。
這裏邊最開心的就是思楊和思潯了,她們長這麼大,基本上就是在幾座海島間轉悠轉悠,偶爾風聲不那麼緊的時候,會讓她們的娘親陪著到鹽官鎮上走走,那就是她們見過的最大的世界。
金陵,在她們小小的心靈裏面,已經是像天邊那麼遠的地方,而且從別人的言談中,她們隱約地感覺到,那是一個非常非常了不起的地方,比她們的雙嶼島要好上許多,大上許多,有許多好玩的東西。
所以她們非常興奮,一晚都跑來跑去,很晚了還不肯睡覺,夏潯只好陪著這對淘氣寶貝一起折騰。無意中,他發現小荻悄悄地離開了院子,兩個小傢伙又去纏著她們的娘問東問西的時候,夏潯走到小院前面,發現海邊有兩個人影,面對面地站著。
雖然離得遠,看不清容顏,他還是很快辨認出來,其中一個是小荻,而一個壯壯的小夥子……,夏潯忽然想起了許滸那個兒子許逸瀾。
“小荻……有了喜歡的男人了?”一個疑問,不由浮上了他的心頭。自從離開青州,他一直奔波在外,和小荻分開的太久了,當初的黃毛丫頭,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,她在雙嶼,和許家大小子朝夕相處,如此彼此發生了情愫,那也不無可能。
夏潯遠遠地凝視著他們,他們真的成了戀人嗎?夏潯一直無法在心中給小荻一個明確的定位,似乎是喜歡小荻的,朦朦朧朧的,他也說不清,他疼這個丫頭,願意照顧她一輩子,可兩人特殊的關係,又讓他從一定程度上,繼承了真正的楊旭對小荻的感情,把她當親妹子一樣地看待。
不管怎樣,他尊重小荻自己的選擇。
許逸瀾好說歹說,小荻只是搖頭,許逸瀾情急之下,一把拉住了她的雙手:“小荻,答應我吧!如果說,原來我只是一個海盜頭子的兒子,可現在不同了呀,我爹是雙嶼衛指揮使,是都司,四品武將呢!等我們打倭寇立了戰功,改為世襲的武官,我將來就是都司,只要你點頭,我就娶你,你就可以做官太太,難道不好過做人家的丫環?”
小荻抽回手,輕輕而堅決地搖頭:“小荻沒有做官太太的命,也做不好官太太,小荻只是一個小丫環,永遠只是我家少爺的一個小丫環,逸瀾哥,謝謝你!
小荻退了兩步,一轉身向院落處奔去,許逸瀾追了兩步,呆呆地站在那兒,許久一動不動……
第441章 蛛絲蟲跡
夏潯回程與來時大不相同,儀仗偃旗息鼓,毫不張揚也不知會地方官府,有時還要繞上一段路,原因很簡單,為了讓兩個寶貝女兒玩得痛快。
兩個從未離開過海島的心肝寶貝,瞧著哪兒都覺新鮮,這一路上有什麼風光景致,自然是要看看的。再說夏潯本來就是個比較散漫的人,迎來送往的擺國公譜,他自己都嫌麻煩。
不過走得再慢總有到京城的時候,到了京城附近就不能再隱藏行蹤了,距京城還有百八十里,夏潯就停下來,令人重擺起了儀仗,同時使人先回京去報信。聽說夏潯回來了,能抽得出身的官員們自然還要相迎的。
夏潯趁此機會,把大家都帶到了王駙馬借予的那幢宅子。大家都知道這宅子是跟王駙馬借的,就不怕有人散佈謠言,告他的黑狀。
王駙馬家這幢宅其實相當的雅致,只是夏潯借住之後,所用不過斗室,其他地方他都沒去逛過。宅子再好再大,冷冷清清的就一個人,有什麼好逛的呢!這一遭卻不同,一大家親人都回來了,分別安置下來,夏潯這有機會一窺這所雅院的全貌。
這幢宅子不是王駙馬的正宅,因此也沒有比較嚴肅正規的前院,而是完全的江南園林風光,一進院兒,就是小亭池水,假山藤蘿,各種景觀佈置的錯落有致,房屋建築也都別具情趣。
整個宅院仍是劃分成前後兩部分的,每個部分又依照不同建築的功用,利用修竹、曲廊、池水,把它們劃分成一個個更小的空間,既有私密性,又因劃分十分自然,而不會有一種院落之間壁壘分明的感覺。
全家人對這所宅子顯然是很滿意的,具體的房屋安排夏潯也給不了意見,因為他也是頭一回整個宅院走一遍,這些只好等安頓下來再說。匆匆放下行李,洗漱一下換好衣裳,還得款待客人。
這一大家子剛剛入住,家裏沒那麼多廚子,酒菜都是臨時從酒樓裏叫來的,在前院、後院各開了幾席。
這些官員大多是攜了女眷同來的,今日迎接的是輔國公及其家眷,官員們攜家眷同來顯得彼此關係加親密。不過說他們是官員也不太準確,因為夏潯進城的時候,朝會正進行到一半,官員們抽不出身,趕來相迎的大多不是在職的官員,而是公侯勳戚。
比如王寧帶了懷慶公主、梅殷帶了寧國公主、李景隆帶了夫人王氏。李景隆寵愛的無疑是愛妾一濁,這廝大概對想要而得不到的謝雨霏一直還有那麼點情節吧,不過方才見到謝謝的時候,一臉的正兒八經,卻也看不出他昔日那副好色嘴臉。
不過這種場合,他肯定不能帶個妾來的,那是對夏潯家眷的極大不尊重,所以要嘛不帶家眷,帶家眷必然得正室夫人出面。定國公徐景昌也來了,不但帶了夫人同來,而且他的小姑姑徐茗兒也來了。
徐茗兒也帶了禮物,卻不像其他官員的家眷,送的都是女人用的首飾、絲綢、胭脂水粉一類的東西,她自己還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呢,連她都很少場合可以用這些東西,這些東西由徐景昌的夫人相贈合適,她帶的是玩具,送給小孩的玩具。
確實如她所說,小動物、小孩都喜歡親近她,她還沒有拿出這些招小孩喜歡的禮物時,思潯和思楊就對她明顯地表現出了與對其他人不同的態度來。那些貴婦們一身珠光寶氣,見了夏潯的兩個寶貝女兒也是滿面帶笑,免不了誇獎幾句、捏捏臉蛋甚麼的,兩個小丫頭對這種讚賞和親近都有些抗拒,可是一見到徐茗兒,她們就自然而然地喜歡接近,等到徐茗兒的禮物一拿出來,她們就親熱了。
“姐姐姐姐,茗兒姐姐……”
“茗姨茗姨……”
思楊叫姐姐,思潯卻叫姨,兩個小丫頭成了徐茗兒的跟屁蟲,一直纏著她不放。
見識到茗兒驚人的親和力後,夏潯做出了一個結論:“嘖嘖,還真不是吹的,這要擱現代,茗兒郡主一定是很稱職的幼兒院阿姨或者寵物醫院小護士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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歡宴至晚方休,將一位位大人及其女眷送出府門後,宅院中的喧囂就一下變成了清靜。謝謝、梓祺和蘇穎帶著全家人,這才重新觀賞整個院落,分配大家的住處,夏潯卻沒有回後宅,而是直接繞向了書房。
書房中佈置的清靜典雅,古色古香,臨牆一面書架,一面是名人字畫。盡頭是一張卷耳八仙桌,桌上除了文房四寶、玉鎮尺、擱宣紙的瓷筒兒,還有一個熏香的爐子,淡淡的書香墨香和隱隱的檀香味兒,交織成一股迷人的味道。
書房裏正有一個人靜靜地等候在那裏,屋裏沒有點燈,那人就坐在黑暗裏,雙手平放在膝上,靜靜的,一動不動,一俟夏潯進來,他攸然起身,喚道:“大人!”
夏潯點點頭,走過去點燃了燈,柔和的光線頓時灑滿了房間。夏潯在書案中坐下,看著對面站著的男人。這人穿著一件尋常的圓領右衽窄袖袍,頭束紫巾,身材頎長,二十出頭,相貌英俊。
他是左丹,潛龍的人,潛龍的人在金陵同樣都有一個公開的身份,做為掩護,這是必要的。不過公開身份有許多種,左丹的公開身份同樣屬於地下世界,因為他是開賭場的。任何一個城市總有一個地下世界,就像光明與黑暗總是相輔相承一樣。
“查明白了?”夏潯靜靜地問。
“是!給段冪家人出主意,叫他們來求國公的,是通政司右通政張安泰。”
“張安泰?我不認識這個人。”
左丹的準備非常充份,他還帶了此人的畫像,可是展開來夏潯還是毫無印象,不過通政司這個衙門他倒是瞭解的。
通政司是收受、檢查內外奏章和臣民申訴文書的機構。掌出納帝命,通達下情,勘合關防公文,奏報四方臣民實封建言、陳情申訴及軍情、災異等事,其職能是開天下言路。
通政司設通政使一人,掌受理內外章疏、敷奏封駁之事,正三品的官:左右通政各一人,正四品,受理內外章疏和臣民密封中訴之件。如果說內閣大學士是皇帝的助理,那通政司就是皇帝的秘書。
夏潯想了想,道:“有關這人的詳細情形,說與我知道。”
左丹從容地應了一聲,答道:“張安泰,今年四十六歲,洪武十八年進士及第,授翰林院編修,後升修撰,再回來便做了通政歷經歷、參議,累官升遷至右通政。屬下仔細調查過,他和段御使是同年,關係比較親近。”
夏潯沉吟起來,從這個人的從政經歷來看,一直就是做京官,而且和自己沒有任何交集,或許是茗兒和自己太過敏感了?這個人只是無意中知道了自己的住處,於是指點故人家眷向自己求助?
畢竟當時陳瑛和紀綱抓人抓的很邪乎,那種人人自危的當口兒,如果能找一個得力的人控制住事態,那麼不止幫了好友,自己的處境也會加安全,只要他不是抱著危險的目的,夏潯也不願為此不依不饒。
夏潯問道:“就這些了?他是從哪兒知道王駙馬借宅院給我的?雖說這不是一件什麼機密,可我並沒講,王駙馬借宅子給我,是因為我們之間的交情,也沒有出去張揚炫耀的道理。”
左丹道:“這件事,卑職就無法查證了,也許只有他本人知道,就算王駙馬,怕也不記得對誰無意中提過。不辦……國公不在京的時候,木恩曾經托戴頭兒告訴我們一件事情……”
“嗯?”
左丹道:“木恩現在被皇上任命為內書房管事,掌管的就是通政司報進大內的奏章。通政司和內書房之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,他們通常會把想辦的奏章放在上面,不管是進宮的還是出宮的,雙方也就了然。因為通政司有求於內書房,內書房也有求於通政司,所以一般都會給對方行個方便。
皇上批閱奏章時,越先看到的,自然就越容易引起注意。而皇上批過的奏章,需要辦理的,總也不會標上一二三四的序號,要通政司先辦哪個、後辦哪個,有時壓上幾天再發付出去也是可能的,這段時間,足以給一些人做些準備了。”
夏潯笑了笑,輕輕嗯了一聲。這件事他聽得懂,其實這就是有些人特意巴結領導秘書的原因了,有些可辦可不辦、可先辦可後辦的事情,他們略施小計,就能讓領導注意到或者不注意到,你不把他們處理好了,那時就去感嘆閻王好見,小鬼難纏吧。
左丹道:“前幾天,都察院許多御史彈劾靖難功臣們欺壓同僚、勒索受賄,類似的奏章很多,國公……您借住王駙馬宅院的事也被言官們彈劾了,說是收受賄賂。而彈劾國公的這封奏疏從通政司拿來的時候,就是放在上面的!”
第442章 敲山震虎
“哦?”夏潯眉頭一挑,不動聲色地道:“說下去!”
“是!本來木恩是不大懂得這些規矩的,恰因他剛剛接手內書房,內書房的太監們正向他解說這些規矩,所以他就順手拈起最上面這封看了看,無意中注意到是彈劾國公的,他就順手把這封奏疏放到其他奏章後面去了。回頭他就讓戴頭兒捎信給國公,儘快把院子還了,或者使錢買了,免得皇上追究。”
夏潯唔了一聲,沒問彈劾他的御使是誰。這個御使肯定是被人當槍使了,這件事縱然真是受賄,頂多讓皇上感覺不快,卻不可能扳倒他,如果有人要對付他,絕不會這麼早就圖窮匕現,暴露自己。
至於那被人當槍使的御使,就犯不著追究了。人家言官就是吃這行飯的,風聞奏事,縱然不實也不怪罪,他們經常彈劾這個、舉報那個,王侯公卿,逮著誰告誰,沒必要耿耿於懷。就算那九千歲魏忠賢,權傾朝野的時候,多少一二品的大員都拜了他當乾爹,照樣有御使時不時地告他一本,也沒見魏忠賢不依不饒。
因為都督察就是為了咬人而存在的,你不准人家告,那就是奪人家飯碗,整個都察院都要與你為敵了,除非你永遠別讓人家逮著把柄。再說彈劾奏章跟雪片兒似的報上去,未必就能傷了你,說不定聖寵還更加牢固了。做皇帝的,可不見得會喜歡一個連言官們都對你沒有一點‘意見’或者不敢對你有一點意見的官員。
左丹見他沉思,特意停頓了一下,才道:“當時……送奏疏去內書房的,正是這位張通政。”
夏潯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來。
張通政和段御使是好友,給他家人出出主意,找條求情的門路,這是人之常情,或許他只是恰巧知道了自己如今的住處,單就這一件事的話,夏潯不會追究,也不宜追究。不過,這兩件事兒湊在一塊,就不免耐人尋味了。
“只是一個偶然嗎?”
夏潯思索了一會兒,緩緩吩咐道:“給我盯緊了這個張通政,公事、私事,一件都不要放過!如何處置,等我吩咐!”
“遵命!”
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
第二天早朝,按照流程,還是先處理陛辭與覲見的事情。
其實這個步驟大多數時候只是個擺設,除非有外國使節、或者一二品的朝廷大員朝覲,否則皇上是不會接見的。陛辭的官員也是一樣,如果確實需要皇帝做些甚麼指示,早就私下見過了,除了奉旨出兵這種大事,一般來說皇上也是不見的。
不過今天不同,雖說許滸只是一個四品武將,但他是招安來的。
現在朱棣御極登基,各國還不知道,除了在京的幾位王爺,就連其他各地的王爺們都還來不及派使節入京朝覲,這時候有化外之民、海外群盜歸降朝廷,對朝廷來說是相當有宣傳意義的。
何況這股海盜實力不小啊,算上他們的親戚朋友、以及居住在各個海島上,只是托庇於他們羽翼之下的百姓,估摸著得有近十萬人,這已經相當於一個番幫小國的人口了,所以就如當初那名不見經傳的“山後國”來朝覲一般,永樂皇帝也是相當重視的。
永樂皇帝立即下旨召見,已經換上朝服的許滸等三個海盜首領便進了金鑒殿,別看他們天不怕地不怕,如果朝廷水師真個去打,他們也不懼與之一戰,可是真的到了金鑒殿,還是油然生起一股敬畏。
那巍峨的宮殿,筆直挺立的宮廷侍衛、盛大的排場,本身就會對人形成一種心理壓力,何況他們現在已經算是朝廷的臣子了呢。
朱棣傳見他們,並沒有一味地宣示皇恩、威嚴。當然甫登大位,有人來降,這個必然是要大力宣傳的,不過這是禮部的事,朱棣本人並不太在意,安撫讚揚了幾句忠心可嘉的話之後,朱棣話鋒一轉,便向許滸問起了東海情形。
說起來,大明對海外諸國確實不大瞭解,要不然朱元璋的時候派使臣到日本,也不會錯把親王當國王了。而許滸對東海、南海乃至與他們有聯繫的海外諸國卻是非常熟悉的。本來許滸見了皇帝還有些心中忐忑,現在問起他最瞭解的情形,態度也就從容下來,開始侃侃而談。
夏潯注意到,朱棣傾聽的十分認真,而且他問的東西也不僅僅是東海、南海盜寇、倭寇們的情形,恰恰相反,他最關心的就是海外諸國的情況,以及稱霸東海、南海的幾股實力最強大的武裝。
朱元璋是個很強勢的皇帝,可他的出身太低,造成了他看世界的眼光還不夠遠。放棄海洋、甚至放棄沿海的那些島嶼,把居民內遷,不是因為他懼怕什麼,朱元璋從來就不怕任何人、任何事,而是在他看來,他放棄的那些地方連雞肋都算不上,而朱棣的海權意識明顯比他老子強些。
儘管,他的動機未必是純正的海權意識,可是做為一個剛剛登基的皇帝,江山還沒有完全納入治下,就能放眼海外,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胸襟了,如果能稍加引導,以這位帝王的魄力,未必不能開闢大海洋時代。
朱棣問的很詳細,今天的早朝,僅是接見受招安的許滸等人,就佔用了近三分之一的時間,等到許滸三人退下,被鴻臚寺引導著在武臣班中站定的時候,只覺汗出如漿,後背都濕透了。
“當官還真不容易,老子只上了一回朝,就累成這副模樣,真難為這些官兒們,天天上朝,都怎麼捱過來的。”
許滸暗暗拭了把汗,欽佩地看看那些鎮定自若的官員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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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朝散了,許滸等三人跟著出了大殿,磨磨蹭蹭的沒有馬上就走,他們想問問夏潯下一步他們該幹什麼。他們做海盜那都是極精明強幹的,可官場上的事卻一竅不通,非常的茫然,一見夏潯走出來,許滸三人趕緊湊上去。
不料三人還未站穩,後面呼啦圍上一幫,一下子就把他們擠到旁邊去了,別看他們一身武功,往船頭一站就像立地生根一般,任你再大的風浪也休想撼動他分毫,此時被人一擠也是立即敗下陣來。
擠人和打架那是兩碼事,輕易不擠公車的兄弟們想必深有體會,那些窈窕淑女們,一見公車靠站,便劈波斬浪,肩膀頂屁股拱,把你大小夥子也擠得東倒西歪。此刻擠人的這幾位不是姑娘,乃是文官,而且瞧他們那一把鬍子,歲數都不小了。
擠過來的這幾個官兒是兵部尚書茹常、戶部尚書王鈍、工部尚書鄭賜、吏部尚書張沈、工部侍郎黃福、御史尹昌隆、吏部侍郎毛泰亨,這陣容,六部之中就占了四部。這幾位仁兄昨天沒有得空去接夏潯,今天散了朝,怎麼也得過來跟輔國公說句話呀,所以不約而同,他們就擠到了夏潯身邊。轎子眾人抬,這幾位不是尚書就是侍郎,那都是一二品的朝廷大員,夏潯也不能擺譜,急忙拱手還禮。
幾個人正談笑著,忽然有位官員施施然地從大殿中出來,夏潯一眼看見,馬上喚道:“張通政!”
那位官員正舉步往外走,聽見有人叫他,扭頭一瞧,不由攸然變色。
夏潯微笑著,張安泰的神色變化已盡落他的眼中,要確定張安泰是否有敵意,這是最直接的試探了。至於打草驚蛇,他需要擔心這個嗎?
張安泰神色數變,勉強安靜下來,急忙趨前拜見:“下官見過輔國公,不知國公有何訓示!”
夏潯笑吟吟地道:“皇上賜建的輔國公府還沒建好,本國公在王駙馬府叼擾許久,又蒙王駙馬借了處宅子給我,一直心存感激,打算擇日在“聚賢樓”設宴答謝駙馬,聽說張通政與王駙馬素有交情,到時候還請一同赴宴。”
茹常等人聽了,都有些羡慕地看向張安泰,能蒙國公開口相邀,好有面子啊。可是……張安泰的臉色卻有些白,他勉強笑了兩聲,答道:“下官與王駙馬僅有數面之緣,哪有甚麼交情,想必是國公聽岔了。”
夏潯聽了,笑得更愉快了:“這樣嗎?呵呵,那是本國公冒昧了。”
張安泰連忙拱手道:“不敢,不敢。”
這時有人喚道:“輔國公,皇上召見!”
夏潯扭頭一看,只見木恩不知什麼時候閃了出來,就在旁邊站定。
夏潯便向茹常等人拱了拱手道:“各位大人,皇上召見,可耽擱不得,咱們改日再聊,請了!”
“請了,請了!”
眾人連忙拱手,夏潯又向許滸等人點點頭,轉身便隨木恩而去,自始至終,未見看張安泰一眼,彷彿已把他當了空氣一般。張安泰驚疑不定地看著夏潯的背影,直到夏潯消失在殿角,才把牙一咬,急惶惶地向外走去……
第 0040 集 第 09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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